*河道搬運
*開始進入收尾階段(ˊ ・ω・ˋ )
07
掀開箱蓋,迎接Newt的是滿室寂暗,抿抿唇、邁腿踏出箱子,並順手將想趁機溜出去冒險的玻璃獸往回塞。床鋪上散落的稿件是稍早Newt發現自己睡過頭,匆忙起身進入手提箱時弄亂的,之後又忙著準備食物和安撫肚子餓慘了的動物們,Newt沒有時間整理自己,因此身上仍帶著白天四處拜訪相關部門時沾染上的菸臭味,難怪剛才一向黏人的Pickett不需要哄就直接回到家人居住的樹梢,想來是受不了他身上的味道。
切換至另一個夾層,從皮箱翻出乾淨的衣服,Newt步出客房,走廊上同樣是一片寂靜,盡頭窗戶灑入的微薄月光透著些許冰涼。轉身踩下樓梯,木板發出的嘰嘰輕響迴盪耳邊,訴說房屋所經歷的漫長歲月,而當Newt踏至底部時,身旁啪的一記脆響,起居間的燈光剎那亮起。
「請原諒Dolly的無禮,Mr. Scamander,但這麼晚了該是睡覺的時候。」
「抱歉吵醒妳Dolly,我只是想洗個澡。」Newt舉了舉懷裡的衣物,並不認為年紀足以當自己曾祖母的家庭小精靈無禮,是他沒注意到時間打擾了對方的睡眠。
「Dolly明白了,Mr. Scamander,浴室在樓梯右手邊,Dolly今天剛換過毛巾可以直接使用。」身上裹著淺黃小花桌巾的小精靈微微鞠躬。「Mr. Scamander睡不著的話,需要Dolly幫Mr. Scamander準備熱牛奶嗎?」
先是拒絕了小精靈的善意提議,後似是想起什麼,Newt抿了抿唇。「那個Dolly......Mr. Graves回來了嗎?」
「Percival主人半個小時前剛回來,洗過澡、喝完Dolly準備的熱牛奶已經休息了。Percival主人從小開始最喜歡Dolly的熱牛奶了,累的時候都會叫Dolly準備,還要加一匙蜂蜜。」
「Mr. Graves很累?」
尖耳朵晃了晃。「Percival主人沒有說,但是的,Dolly覺得Percival主人需要充分睡眠。」
眼前的小精靈在Graves家已服務多年,之後更是視從小照顧到大且是家族繼承人的Percival Graves為唯一主人,Newt沒有理由不相信對方的判斷。
Newt點了點頭,轉身走向浴室,踏出一步後又停了下來,被汗沾濕的瀏海黏在額前,遮掩了他閃避的目光。「那個Dolly,還是想麻煩妳準備熱牛奶,可以嗎?」
「當然可以,那是Dolly的榮幸。」年邁的小精靈裂開嘴,露出有些駭人實則和藹無害的笑容。「或許加點蜂蜜?Percival主人最喜歡加了蜂蜜的熱牛奶。」
一種被看穿的感覺讓Newt臉上一熱。「是的,一匙蜂蜜,麻煩妳了。」
洗去一身雜味、喝完暖呼呼的熱牛奶後,換上雪白睡衣的Newt躺在床上深吐口氣,身體呈大字型,原先還打算再修幾段稿件,現在卻懶懶的不想動。
五天了,Graves已經避開他了五天,日日早出晚歸,連議程都以查案為藉口避不參加,若算上走私案之前的時間,Newt已經近兩週沒有看見對方。
Graves晚歸的第一天,Newt剛發現飼養的雌性樹猴蛙(Clabbert)懷了寶寶,滿懷欣喜地特別提早出箱子,準備與對方分享新生命到來的喜悅,等了數小時,等到的卻是小精靈的一句Percival主人今晚不回來。一次兩次就算了,卻是連續五天見不到人,留張字條也好,至少讓他知道一下究竟發生什麼事,而不是連問Tina也得到無可奉告的回覆。
一種被拒絕的挫折感在Newt心裡膨脹。
其實,那時候的他已經準備好要接受人形的Graves,請小精靈準備的也是兩人份的餐點。縱然Newt還沒辦法完全敞開心胸,也不是很清楚一段親密關係該是什麼樣子,但看著Graves多日來的付出,說不感動是騙人的,讓他產生一種感覺,或許,Leta Lestrange造成的傷疤是時候淡忘了。
然而,好不容易下定決心,換來的卻是Graves莫名的逃避。或許是累了、或許是興頭過了,也可能是自己哪裡做錯了,Newt不清楚,可被對方避開的感覺真的很不好受。
Newt的個性注定他無法為自己爭取什麼,被騙了、被誤會了也只會把委屈往肚裡吞,東西被奪走的第一個反應是放棄、絕對不會想去要回來,而Leta Lestrange的背叛更是使狀況加劇。Percival Graves是Newt生平第一次想要挽回的事物,這份勇氣,是Graves為了不嚇到他特別化作獸形的溫柔所給予的,如今--卻也是Graves親手澆熄了它。
翻身弓起抱住膝蓋,努力回想書稿文字來驅趕腦中Graves離去的背影,卻徒勞無功。Newt內心明白,Graves會聽自己的解釋,然而那晚的排拒感太強烈,至今他仍不敢面對對方。對著大狗或許能坦率說出口,但那是不行的,若不是對著人形的Graves,他的剖白毫無意義。
被Hogwarts開除後,Newt原認為自己看開了一切,只要他清楚自己在做什麼就好,無所謂旁人的誤解,其實不然。他現在發現,旁人不懂沒關係,可是如果這個旁人代入Graves,那就不行。
只不過,這是Newt第一次與人吵架--如果能稱之為吵架的話--,也是第一次試圖去解釋自己的行為,曾未有過的經驗讓他感到無所適從。若是解釋了,Graves仍不願聽怎麼辦?他是否再也看不到那雙盈滿包容與溫情的深邃眸子?是否再也不會有人深夜敲響皮箱只為給他一個晚安吻?這份恐懼,讓Newt卻步。
忽然,身後傳來的叩叩聲響打斷了Newt腦中越發越黑暗的想像,起身打開窗戶,率先飛入的是淺褐色的小短耳鴞,嗚嗚的叫聲喊著食物。Newt安撫幾句後,轉頭望向窗外另一隻棕中帶黑的雕鴞,無疑是鳥中霸主的龐大體型,也唯有歐洲的戰爭英雄能將牠收服當作信使驅使。只見大鳥接著遞出腳上的信件,蹭了蹭Newt的手心,隨後展翅高飛,眨眼間便消失在夜色之中。
Newt掀開箱蓋讓餓壞的短耳鴞自己飛進去覓食後,打開來自兄長的書信開始閱讀。日前他寫信回家傾訴煩惱,從小到大,無論在哪個方面Theseus總能給他十分有用的建議,而對方也沒有違背他的期待,讀完信後的Newt覺得自己彷彿豁然開朗,漾開了幾日來第一次的笑意。
掌心貼上胸口,Graves是在躲他,如今的他又何嘗不是在逃避。沒事的,Newt告訴自己,正如Theseus信中所說,沒試過不會知道結果,事情絕對不會那麼糟的。
08
闔上卷宗,Graves揉著鼻翼兩側舒緩連續工作一早上的疲勞,偏向的時針顯示飯點已過,但他沒有進食的慾望。
奇獸管理法案的編寫接近尾聲,經過三個月的密集開會討論,大部分條款已經順利確定下來,僅剩少數條款委員們難以拿定主意,議程因此滯止不前。天知道Newt是從哪裡想出「動物權」這種東西,主張動物們也是有選擇居住地的權利,希望取消針對牠們活動範圍的限制,不要侵犯、約束甚至驅趕。想當然爾,新穎的觀點遇到不少阻礙,就連未參與討論的Graves也陸續收到幾位委員的抗議信函,要安撫那些高位者,對於Graves來說雖不是難事卻也不算輕鬆。不過,明知有困難仍堅持己見不肯妥協,這才是他認識的那個,視神奇動物為己出,並會為自己所認定之事物努力的Newt Scamander。
思至此,Graves忍不住露出苦笑,欣賞這樣的Newt的同時,他又何嘗不是為對方只親動物不親人的個性所苦。
那晚之後又過了六天,這段時間Graves早出晚歸,僅從旁人口中聽聞Newt的消息,青年走訪了哪些部門試圖更進一步了解奇獸位於美國的現況、會議上又和那些委員發生口角所幸最後和平收場,偶爾返家後也會聽到服侍Graves家多年的小精靈用誇張且充滿感激的語調,敘述Mr. Scamander是如何稱讚她的新料理。明明已經刻意避開,對方卻似乎如影隨形,情緒是冷靜下來了,可彷彿內心有什麼東西隨著時間正緩慢滋長。
不過,避不見面的日子也到了盡頭。
今早首長女士將Graves叫去談話,為使延滯已久的議程進行下去,從下次會議開始他必須恢復出席,無法再使用走私案後續處理為理由告假,而這代表,Graves將無可避免地與Newt碰面。嘆氣,Graves完全可以想像見面時會是什麼情形,青年過長的瀏海垂在額前遮住視線,抿緊的唇線訴說著緊張,對方會為沒有找人商量、擅自行動而道歉,或許還可能為了造成他的困擾表示歉意。
但是,Graves要的,從來就不是一句對不起。
指尖搓磨椅子扶手,他不想放棄,卻也不希望將先前的矛盾用道歉帶過,那只會使兩人好不容易有所進展的關係退回原點。Graves刻意選擇避開,除了讓雙方冷靜下來之外,也是想趁此機會好好思考下一步。只可惜,爭取來的時間已用罄,他卻仍沒有想出既能讓Newt明白自己的心意又不嚇到對方的好方法。
再次化作獸形的念頭第一時間被Graves驅逐出腦袋,那樣的確能讓Newt安心、有利於重建雙方親密關係,可是如此一來,又與之前有何不同?Newt依然不信任他,應該說,不信任身為人的他,而這認知令Graves感到挫敗。
有什麼,是比你花費心力去照顧疼惜的人不願依靠自己,還更叫人難受的?陌生的無力感讓Graves感到久違的徬徨。
當Graves徜徉於思緒中時,叩叩兩聲,一顆燦金的腦袋探入門。
「Boss,我們幾個沒吃午餐想外出買吃的,需要幫你帶點什麼嗎?」
「不用了,謝謝。」
擺手拒絕下屬的好意,Graves召來羽毛筆,剛翻出桌邊另一份文件準備批閱,就聽見前方再度傳來開門聲。
「我不是說不用了嗎?」
「呃,可是我聽說這些需要你過目......」
意料之外的溫和嗓音,Graves先是一愣後猛抬起頭,瞠大的瞳孔說明了他的訝異。「Mr. Scamander?」
「嗯,是我,我可以進來嗎?」得到房間主人的允許後,Newt走向辦公桌,將左臂環抱的文件夾放下。「這是今天的討論結果,有些部分需要Mr. Graves你的審核,如果打擾到你的話我可以晚點再過來。」
「不用,我是說,你沒有打擾到我。」
掌心按上黑色的卷夾,Graves視線直視前方,眼前的青年如他所猜想的,下巴微縮、腦袋低垂,雙眸隱藏在未經吹整的棕髮後方,但他仍能想像出那森林般的美麗色澤,只不過,此刻怕是蒙上了一層不安的灰。
縱使沒有參與討論,但議程結束後身為提案者兼負責人的Graves仍然會審閱會議紀錄,以確保對法案的了解有跟上進度、將缺席的影響降至最小。但有一點Graves無法明白,而他不打算隱瞞心中的困惑。
「這應該是Ms. Jones負責的工作。」
Ms. Jones是Ms. Picquery派來協助的文書人員,負責安排時間場地與會議紀錄等工作,自然也包含送件到Graves的辦公室--言下之意,Newt的出現並不合理。
小動作被看穿,青年顫了顫,收回輕觸桌面的左手改為握上提箱的右腕,而後似乎做了極大的心理準備,抬起頭對上Graves的注視。
「Mr. Graves,請問你有時間嗎?我想我們需要談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