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WT40結束啦~~~感謝大家來攤,這次各種意外狀況_( :3」∠ )_
不過做為最後一次參場,還是玩得很開心w
*神話架空
*作者老毛病又犯請注意(?
很久很久以前,偏遠的山谷裡住著一位小花神。
小花神最初只是由雛菊化成的一隻花精,隨著時間流逝能力漸長,數十年前終於入了神籍,成為主掌這方山谷的小小花神。小花神愛花、惜花、懂花,在山谷裡種滿了花,春夏秋冬各有不同的花綻放,尤以春季的百花盛開之景最為驚豔,愛花的小花神更以此美景替自己取名。
雖然綜觀山谷唯他一人,但小花神很滿足,高聳的山壁、狹長的藍天、遍地的繁花,加上遮風避雨的小茅屋,就是小花神的全部。
***
這日,小花神一如往常地在山谷裡散步,不時停下來和小花說說話,這些或白或粉或黃的花兒便是他最親的兄弟姊妹。行至山谷外圍,遠遠的,看見通往谷外的山洞前倒著一個黑色物體,好奇的小花神跑上前,這才發現那是個人,不僅是個凡人、還是個男人!男人身上的薄甲破損不堪、早已失去該有的功能,從邊角露出的銀白可以知道,表面那透著沉紅的暗黑並非薄甲的本色,而是某種小花神不識得卻直覺不怎喜愛的物質染上所致。
小花神好不容易把男人運回小茅屋,又費了一番功夫把男人身上的薄甲褪下、露出那一身猙獰的創傷。從沒見過這情景的小花神懵了,他知道應該幫男人醫治,但僅接觸過小碰小傷、還是自己的傷的小花神不知道怎麼處理這種幾要奪命的重傷,只能先聊勝於無地把屋裡存放的藥粉胡亂往男人身上灑。
不知是藥粉真起了作用還是給疼的,男人哼哼兩聲後睜開了眼,看到面前蓄著一頭陌生紅髮的小花神,下意識把人連同藥粉罐一起打開,正想坐起身卻讓一股力道扣住無法動彈,定神細看,這才發現自己的雙臂被兩條不知從哪冒出的粗壯藤蔓牢牢鎖在榻上,加上一身傷早耗盡了男人全部氣力,根本掙脫不開。
「是個傷患就安分點!」只見小花神雙手叉腰、鼓著頰,看上去氣得不輕。
剛才被打翻的藥粉是用這谷裡療效最好的藥花製成,這種藥花極難培育,即使種活了也不一定能開花,小花神努力十年就種出這麼一瓶。第一次使用是用在陌生人身上也就罷了,哪知對方竟不懂感恩、一把將珍貴的藥粉全打翻落地,這要小花神如何不惱?
想到這裡,小花神又氣呼呼地叫出兩條比男人手臂還粗的藤蔓把人腿也捆實了,就怕接下來的治療過程中自己哪些收藏又被糟蹋。
似乎是綁人的效果顯現出來,之後小花神無論怎麼變著花樣灑藥,男人都沒有反抗也不會掙扎,頂多偶爾在藥粉覆上傷處時悶哼個兩聲。直到所有傷口裹上一層厚厚藥粉,小花神這才把藤蔓喚了回去。重獲自由的男人也沒有動手,僅是雙眼盯著小花神收拾散佈一桌的藥瓶,眸裡滿是警戒。
「你……」
「喝水,嗓子啞就別說話了。」
男人幾乎是瞪著遞到面前的水杯,小花神也不催,反正對方如果不喝,大不了再把人綁了灌進去。
出乎意料的,僵持半晌後男人接過水杯一飲而盡,將空杯還給小花神時再度開口:「有不要的布嗎?用過也沒關係,乾淨就行。」
「欸?喔、有喔,等我一下。」
把翻出的舊衣遞給男人時,小花神還不懂對方打算做什麼,直到看見男人將衣服撕成長條纏上面積較大的傷處時才明白過來,連忙搭手幫忙。男人也僅是淡淡瞥了一眼,沒有多說什麼,算是默許了小花神的近身與笨拙的包紮。
全部處理完,小花神望了望窗外漆黑的天色,再回頭,男人已閉眼睡去,即使小花神用指戳了兩下臉頰也沒有反應,似乎真累得狠了。歪歪頭,小花神把方才掃去一旁的薄被抱回來給人蓋上後,自己也鑽了進去,聞著男人身上的藥粉味,輕輕闔上眼。
隔天,男人不出所料地發了高燒,畢竟那一身傷斷不是跌打損傷的藥粉能夠解決的。
高溫奪去了男人的的意識與思考能力,偶爾回神,沉重的眼皮也令他無法長時間清醒,很快地又睡過去。在這短暫的清醒期間,迷迷糊糊間,男人隱約感覺到身邊一直有人來回奔走,即使全身上下早已麻痺失去知覺,觸在頰上的冰涼掌心卻格外清晰。
再次醒來,熟悉的笨重及倦怠並未襲上男人,取而代之的是一身輕盈,雖乏了些但整體精神還算不錯。睜眸,眼前不是記憶中那有點傻的小花神,而是一名曾未見過的青年。一襲翠色長衫、蓄髮過肩,大小不對稱的淺褐雙瞳透著淡然不見波瀾,無論從裝扮或氣質均能得知,此人絕非凡物。
「身子感覺如何?」似乎是看出男人的防備,青年往後退了一步。「別緊張,我是大夫,你這身傷是我治的。」
青年自稱王不留行,數日前一如往常地來山谷採藥卻給焦急如焚的小花神扣了下來,說醫不好人不給藥,無可奈何加上醫者的使命感讓青年留了下來,這才造就現在的局面。
順著青年的手指望去,只見小花神曲著身子、縮在牆邊不知何時出現的花床上沉睡著,蹙起的眉以及不時冒出的輕哼顯示對方睡得並不安穩。
「他一直顧到你退燒,剛剛睡去。」
聞言,男人僅是微微皺眉,沒任何表示。
「你是南國的大將軍。」男人視線瞬間銳利,青年卻不甚在意似地揚手搭上前者的腕脈,神情淡淡看不清思緒。「放心,我不會告訴任何人,同樣也不會過問你的經歷,你可以安心在這裡養傷。」
「……怎麼看出來的?」
「我不似他,足不出谷,巡遊各地行醫的過程中總會聽聞那麼點傳言,如今見著你,想來傳言也僅是傳言。」放下男人的腕,青年轉身至桌前執起筆。「外傷已無大礙,只是傷及筋骨氣脈需要調理。藥方及注意事項我已經寫在紙上,若無意外你三個月便可痊癒。」
只見青年接連寫了三大張才擱下筆,起身時順勢撿起腳邊的竹簍背上肩。「我已履行承諾保住了你的命,待他醒來同他說,院裡的甕我挖了一個走,權當是診療費。」
男人沒有留人,縱使青年醫治了他的傷、對自己有恩,充其量不過是個友善的陌生人,況且也不了解對方口中的甕代表何意,但當小花神醒來得知珍藏的釀酒被摸了一甕走時,那表情讓男人少見地感覺到了危機。
王不留行離開後,小花神正式擔起了照顧男人的工作,每天一早外出採集藥草藥花,一部分兌水煎成湯藥,一部分曬乾、準備製作成傷處所需的外用藥,偶爾還會帶一些有助於恢復氣力的甜果回來。
男人原想繼續保持冰冷、不理睬小花神的殷勤,但不出兩天男人就發現,若他再不有動作,大概下場不是病死,而是餓死或者被燒死。前者由於小花神本身無須進食,自然不會去注意男人的餐飽問題,後者則得問小花神煎藥的手藝了……到底是怎麼弄的,能兩天燒壞三個鍋、第三次還差點燒了房?!思至此,男人嘆了口氣,需要做飯給自己吃、煎藥給自己喝的病患全天下大概也就他一人了。
所幸小花神雖不吃飯,但哪些植物能食用還是清楚的。在男人的要求下,第三天開始,小花神外出帶回的收穫新添了野菜和果實。且小花神包紮的技術似乎有所見長,一個月下來,雖仍沒個章法但至少不會包得鬆垮垮、看上去隨時會脫落。
無奈的是,即使兩人的互動增加,也僅限於食物、湯藥、傷況等話題,除此之外男人依舊是不開口、不理會、不在意的三不態度。
小花神很不滿、非常不滿,第一次如此認真服侍人居然被嫌棄,但同時也很挫折,不明白為什麼這個凡人都不理會自己、難道自己做錯了什麼嗎?窩在牆邊的花床上,對面是用完果子就面牆躺下、對周遭不聞不問的男人的背影,初嘗煩惱滋味的小花神撇撇嘴、皺著臉睡去。
夜裡下起了雷雨,轟轟巨響在谷壁間來回震盪,聽上去竟是比谷外更駭人。
第一記雷鳴響起時,男人便醒了過來,多年的軍旅生活造就他淺眠,即使身處與世隔絕的山谷中也改不了身體養成的習性。側耳傾聽,點點雨水落在茅屋上劈啪作響,迴盪於谷間的雷聲雖駭人但也僅是駭人,不過是聲音從遠方傳入谷被山壁放大所致,並非什麼大事。得此結論的男人翻身躺下準備再度入夢,側轉的視線正好落到對牆的小花床,只見小花神蜷著身子、雙手摀著雙耳,似在顫抖。轟的又一記雷響,這回男人清楚看到小花神在聲音響起的同時整個身子隨之一震,隱約可以聽見穿夾於巨雷中的細小嗚噎。
或許是念著那份救命之恩,又或許是連日來的朝夕相處使然,等男人回過神時,他已經走到花床前將那顫抖的纖細身子攔腰抱起,轉頭把人放回木床用薄毯裹起,想了想,也跟著擠上床。
「沒事,只是打雷,沒事。」大掌笨拙地拍拂著對方僵硬的背脊,男人只能不斷重複單薄的安慰語詞。「沒事,睡醒就好了。」
想換個花樣哄人,卻發現連對方的姓名都不知道,翻找過去一個月餘的記憶,似乎他也沒有介紹過自己,就是不清楚替他治傷、自稱王不留行的青年有沒有同小花神說了。
或許沒有,男人心想,否則眼前的人就不會揪著自己的衣襟入睡了。男人並不後悔過往的行事作為,但此時的他,卻慶幸小花神的純真、不問世事。
伸指拭去對方眼角的液體,男人調了個舒服的姿勢,在細雨聲中緩緩入眠。
***
小花神最近心情很好,白天花兒接受了雨水的滋潤開得盛美,晚上不僅不必再睡有刺人細梗的花床可以睡板床、還有個溫暖的大抱枕,最重要的是,男人開始理他了!還告訴了他他的名字!
「落花狼藉,這是我的名字。」暴雨夜的隔天,男人在桌旁一面咬著甜果、一面對著床上剛醒的人兒說。
小花神愣了半晌才理解過來,興奮地奔下床。
「我們的名字都有花耶!我是百花!」以春季百花盛開為名。「百花繚亂!」
「……那不是煙花嗎?」
「煙花?是什麼花?」居然有身為花神的他沒聽過的花?!
「煙花不是花,以後有機會帶你看看。」
「好!謝謝大花!」
「咳……」幸好剛把最後一口嚥下,否則大概沒餓死或燒死卻給噎死。「你叫我什麼?」
「大花啊!你是大花,我是小花。」說著,小花神像是怕男人不理解似地,手指隨著句子在兩人之間來回比了比。
兩個都是花,大的叫大花、小的叫小花,聽上去挺有道理,不過……
「狼藉,叫我狼藉。」令人聞風喪膽的南國大將軍被叫大花,這還能好嗎?!
雖然被糾正了稱呼,但小花神還是很高興,男人願意告訴他自己的名字,而且巧的是,兩人名中都有個花字,這令愛花的小花神更加歡喜。
那日過後,男人、或稱狼藉,早晨會隨小花神外出,一人採花採草、一人熟悉谷內環境。在得知小花神能隨念變出各類植物種子後,狼藉讓小花神根據他的形容變出了麥苗與菜種,並在茅屋後方闢了塊地,專門種植這些食物。沒辦法,果子吃多了會膩的,主人又沒有飽食問題,作客的也只能反客為主、自個兒來了。
閒暇之餘,狼藉開始教起小花神一些防身的體術,原以為後者會吃不了苦、沒幾天就放棄,殊不知小花神學著學著倒也學出了心得,使起拳來有模有樣。只可惜,或許是飲食的問題,無須進食只需飲露的小花神怎麼練也練不出像狼藉那樣的好體魄,兩條手臂依舊是白幼幼、軟綿綿,氣得小花神一連罷練了幾天,最後還是狼藉連拐帶哄地讓人繼續練拳強身。
入夜後是小花神一天中最喜歡的時光,他會先爬上板床,等狼藉用過晚飯、喝完湯藥也跟著上床後,扯著薄被滾進對方懷中、要人說故事。狼藉說的故事都是小花神不曾聽過的,赤手空拳擊殺猛虎的人、呼風喚雨拯救整支軍隊的人、娶了仙女最後追妻上天卻被銀河隔絕兩地的人,儘管狼藉口才稱不上精彩,小花神仍聽得津津有味--不過他覺得畫出銀河的另有其人,因為據他所知根本沒有王母這個神職。
難道是被戲稱微草母親的王不留行?小花神腦袋一邊胡思亂想、一邊往山谷深處走去。
今天要替狼藉準備最後一帖外用藥,所需的藥材僅生長在山谷深處的一個潮濕洞穴中,加上保存不易,因此小花神每回都是換藥前一天才採摘回來入藥。
摘下紫中泛紅的小花,小花神開心地勾起笑,外傷剩最後一次換藥,內傷部分在王不留行留下的方子的調理下也差不多痊癒,狼藉知道後一定會很高興。
不過……狼藉傷好後就要出谷離開這裡嗎?小花神摘採的動作緩了下來,想到王不留行說三足月即可傷癒,既然恢復健康便沒理由繼續待在這裡。
短短八十天可以讓一個人習慣另一個人的陪伴,那麼,讓一個人再重新習慣孤獨又需要多少時間?
此時,轟的一聲,洞外忽然傳來巨大聲響。
「咿!」
顧不上紫花落了地,無預警的、比過往都強烈的雷鳴彷彿響在四周般,一記記打入小花神耳中、心口,撞得他發暈,失去意識前,腦中僅浮現兩個字--
「狼藉……」
這裡地處兩山之間,唯有一條小徑能通達,平常人沒有指引根本不得其門而入--連他也記不起自己當初究竟是如何闖進這世外桃源--,因此,能循路而入的訪客絕非泛泛之輩……至少狼藉在不久前仍是這麼認為的。
這是狼藉第二次見到山谷有訪客,上回是替他治傷的王不留行,那淡然的氣場以及過人的醫術,在在顯示對方不凡的身分,而眼前的新訪客……光看那身奇裝異服也確實不凡。說是奇裝異服也不大對,至少還辨認得出整體基調是青色短掛搭白褲,腰間掛著一紅一藍兩塊色布、肩上則是一件淺黃色的披風,雙腕繫有或粗或細的皮圈及繩結,手裡還抓著一把高達腰際的暗紅色大傘。唯一正常點的大概是那頭直黑髮了,不長不短地垂在頸窩處用布條紮了起來,看似隨意卻已是對方全身上下最順眼的地方。
「你就是最近被撿進谷的凡人?」見狼藉一臉警戒,來人擺擺手。「欸這麼緊張幹嘛,哥對你沒興趣,只是前陣子聽大眼提起隨口問問罷了。」
大眼?狼藉雖疑惑卻沒有多問,僅是守在茅屋前,雙眼盯著突然來訪的不明青年,宛若值勤站哨的士兵般,完全不敢大意。
而青年似乎不甚在意,也沒打算進屋,卻是掃視了圈周遭,開口:「那花呢?把你撿回來的小雛菊。」
雖然不明白雛菊代表的涵義,但「把他撿回來」這形容狼藉還是懂的,加上小花神提過自己最初是由花變成,想來他的本體就是雛菊。不過懂歸懂,並不代表狼藉會乖乖將小花神的行蹤告知一名陌生人,何況對方完全是不請自來。
青年無奈了,這護自家崽仔的姿態是怎麼回事,他才剛到什麼都沒做吧?雖然不是不能逕自去找人,但既然谷裡多了一名住客,還是主人親自迎回來的,總得念著點人家。
「是真的有事,不然……」
轟--
不遠處一聲落雷響徹谷間,第一聲之後又接連兩聲,三記雷響似乎都近在咫尺,鳴聲之大近乎要震破耳膜,可抬頭望去,天空卻像是被水洗過般乾淨,難以想像這種好天氣竟會打雷。
然而,幾乎是同時,在第二道雷聲響起的瞬間,狼藉和青年邁步衝了出去,前者是趕往小花神的所在地、後者目標是落雷發生的地點,懷著截然不同念頭的兩人卻不約而同地來到了山谷最深處的山洞前。
綜觀山谷,仰面均是一片湛藍的天,唯有此洞上方盤旋著一朵黑雲,肉眼可見的雷電火光閃爍其間,彷彿洞口一有動靜便迎頭劈下。如此奇特的畫面令兩人駐足,但心繫洞中人的狼藉很快反應過來,拔腿便衝,眼看就要直撞在落雷上,幸好後頭的青年及時拉了一把,這才出現人沒救著卻賠上一條命的情況。
「欸別,那可是天雷,想死也犯不著選這種死法。」
打開扯著後領的手,對對方的救命之恩絲毫不領情。「那是什麼?」
「天雷,裡頭那傢伙的天劫。」
「我以為只有精怪需要度劫。」
「那是凡人的錯誤認知,新入神籍、資歷低的小神才有劫,天雷哪那麼多時間管那些名不經傳的小精怪。」嘆氣。「虧哥特地大老遠跑來,想先知會一聲天劫將近,這下可好,居然直接撞上了。」
「一重劫天雷只是看上去兇猛,沒啥殺傷力,等著別躁進,過了就好了。」
雙眼緊盯被雷雲守住的洞口,彷彿能望進那片陰暗看到那抹乾淨的身影,狼藉感覺腦中有一股聲音不停吼叫,說那人正在摀耳啜泣、自己怎能在這個地方枯等?!可頻率漸增的天雷以及地面隨之擴張的焦黑,均阻撓著狼藉的前進,伴隨無力而生的焦躁感強烈得令他瞠紅了眼。
見狼藉忍不住向前邁了一步,青年挑挑眉、再度發話:「真要進去?」
沒回應,僅是點頭。
小花神懼雷,每逢雷雨就會緊攀在自己身上顫抖,眼前的天雷即使無害卻也駭人,何況雷聲震天響,這要狼藉如何放心讓人獨自待在狹小的洞中受怕?
「我有個法子,幸運的話你能以凡人之軀衝進天雷且毫髮無傷。」青年饒有趣味地看著一旁的凡人,據他聽來,對方分明不太理會裡頭那小花神,難道是同居久了也就上心了?「只是,萬一不幸的話,你就會當場像煙花一樣直接碰了。」
「嗯。」
……就一個音節沒別的了?「借問……你這聲『嗯』是要嘗試的節奏?」
「你提出來不就是打算讓我試?」皺眉,從第一記雷響到現在已經過了半炷香的時間,這期間落雷不斷,那人怕是到達了極限。
「是沒錯。」有些困窘地搔搔頰。「但沒想到你會答應得這麼乾脆啊。」
「時間不多。」
「嘖,那傢伙遇著你大概也是運氣。」說著,青年勾勾手指讓狼藉靠近點,隨後指尖輕點對方額間,停留片刻便收回。「嗯,沒爆,大將軍果然強悍,連哥的靈力都能承受。」
張合著掌心,雖感覺不出差異但狼藉還是選擇道謝,直覺告訴他青年可信,畢竟對方沒有欺騙的理由。而嘗試後也真如對方所言,燒地的天雷無法對狼藉造成損傷,頂多被迎面的雷光亮恍了眼。
入洞後,狼藉順利地在角落發現了昏厥的小花神,蜷著身子、摀著耳,那滿是淚痕的臉龐讓狼藉心口揪得疼,將人抱起的動作也是前所未有的輕柔,深怕一個粗魯又把人弄哭。似乎是感覺到熟悉的溫度,小花神雙手轉而緊揪狼藉衣襟,緊繃的身子也放鬆了下來,甚至還隱隱約約蹭了蹭。
「狼藉……」
「沒事。」大掌輕拂懷中人背脊,自然得好似多年來的習慣。「沒事,我們回家。」
步出山洞時,外頭已是風平浪靜,若不是地面遍布的焦黑留下了痕跡,那湛藍如洗的天空真叫人難以想像方才在頭頂肆虐的雷雲是多麼凶猛。
沒去想天雷消散的原因、也不想猜,一個心全在小花神身上的狼藉抱著人往茅屋走。路上看見青年肩扛著大傘迎面走來,這才注意到剛才對方並沒等在洞外,不過狼藉不打算過問、甚至沒怎麼在乎,對他來說現下最重要的,是懷裡的人兒。
小花神被放上床時,人還是昏的,但至少不再顫抖、臉色也和緩許多,就只是安靜地睡著。青年隨後進屋,一靠近,狼藉全身神經瞬間繃緊,只因那他十分熟悉、熟悉到令人作嘔的--血腥味。
「你……」
「別你你你的,哥有名,叫君莫笑。」清楚狼藉戒備的原因,君莫笑聳聳肩、停下步伐。「剛順手清理了外頭的東西,也就第一次哥才幫忙,之後可沒那麼好心啦。」
聞言,狼藉皺起了眉。
神怪之事,身為凡人的他所知有限,加上小花神平時鮮少表現出自己的另一面,若不是今日發生了天劫這等大事,恐怕狼藉還不會意識到,眼前的人再天真、再貪玩,終究不是「人」而是「神」。且據君莫笑所言,別看小花神由花體化為人身不過百餘年,居住在這與世隔絕的山谷中、吸取天地日月精華,靈力增長雖慢卻是最純粹的。也正因為如此,小花神才能這麼快取得神籍,同時可想而知,此刻外頭會有多少貪婪的精怪,妄想趁小花神度劫衰弱的時候闖進來、企圖取而代之。
「估計他得睡上幾天,這段期間外頭的阿貓阿狗就拜託你啦。」留下這句話,君莫笑就如同來時的突然,走時也是眨眼間人便消失得無影無蹤。
而小花神這一睡便是十天。
這段時間,狼藉在第一顆星掛上天際時睜開眼,手握自製的木劍到谷口守著,直到朝陽映照山谷才回到茅屋,將一身的髒污腥血洗淨後,上床摟著小花神入眠,夜晚繼續重複。雖然三個月前的創傷對狼藉的右手造成了無法恢復的傷害,但在君莫笑渡來的靈力的輔助下,清理這些小精怪倒也不算難事,最後更是一天沒出現個幾隻。
天雷消散的第十日傍晚,狼藉一如既往地在泉水邊清理完自己才回到茅屋,方推開門,迎面撲來一個物體,反射性地提劍,卻在聽見熟悉的嗚噎時硬是止住了攻勢,轉而接住撞進懷裡的人。
不知道自己日前才度過一大劫難的小花神,醒來後尋不著狼藉的身影,加上回憶起昏厥前的猜想,以為對方傷癒離開了山谷正難過著,見狼藉剛好推門而入,一時激動便整個人撲上去緊緊攀著、深怕鬆手人就跑了。
「怎麼了?」輕揉懷中人的髮絲,狼藉一直覺得那如春季繁花般燦亮的紅髮細細柔柔的,襯手得緊。
「……我以為你走了,我又變成一個人。」聲音悶悶的,不知是因為臉埋在衣襟裡還是其它。「狼藉,你不要走好不好?」
狼藉沒有回答,而是把人抱起,在床緣坐下時將人摟在自己腿間,輕輕抬起那低垂的臉龐,不意外地看見一雙淚汪汪的眸子。
「我沒要走,打從受計中伏那刻起,我就拋棄了那一切。」他從未眷戀過任何事物,更何況是那個纏繞著一堆線、高得讓人喘不過氣的位子,可如今,他卻有了希冀之物。「只要你願意,我就不走。」
小花神笑了,一如他的名。
「說好啦,除非我嫌棄你不然不准跑、要一直陪著我,以此為證!」
「以此為證。」
這剎那,互纏的小指約定了永恆。
***
往後的日子,說多了都是贅言。
多年後,小茅屋成了木造小宅、後頭的菜田遷到了陽光更好的地方,除此之外,谷中仍是一人一神、百花依舊。
白髮蒼蒼的狼藉外貌雖改,乾皺的大掌卻依然溫柔,摟著人時搓揉髮梢的習慣也數十年如一日。而小花神也並非沒有變化,雖然不及狼藉明顯,但外觀看上去還是有長大,從當年的十三、四歲變成如今束髮的年紀--縱使實際歲數早已超過那數字。
「今兒天氣好,晚上把上次釀的酒挖出來賞月,你說好不好?」不知什麼時候開始,小花神養成了把玩對方手掌的興趣,即使這掌早已不再強韌。
「都依你的。」
「先前聽君莫笑那傢伙說可同月亮許願,不知是真是假。」
「試試不就知道了?」
「必須的!」這些年開始接觸外界事物的小花神什麼沒有,好奇心與行動力最為旺盛。「那狼藉你會許什麼?」
「說出來就不靈了。」
「說嘛,我保證不說出去!」
「重點是不能讓人知道吧?」無奈地笑了笑,想按住懷裡躁動的人兒,卻發現有些力不從心。「好吧我說。」
「嗯嗯!」
自己果然永遠拒絕不了那對眸子,狼藉心想,一面閉上眼。也罷,拒絕不了又何妨,橫豎自己也不願拒絕、不願其染上一絲哀愁。
「我希望--
百花繚亂能永遠平平安安、快快樂樂的,當個開心的小花神。」
聞言,小花神一愣,說不感動是假的,但他總覺得有哪裡不對。嘗試喊了對方的名,張口才發現聲音透著輕顫,得不到回應,小花神直接轉身想一探究竟,卻在動作的同時感覺到環在腰際的雙臂、那雙即使是在睡夢中也不曾放開的雙臂鬆了開。
初見面,是煩心。
三月後,是不安。
而此刻,是痛楚。
希望小花神平安喜樂的,是狼藉;教會小花神憂字滋味的,亦是狼藉。
落在椅面的液滴響如雷鳴,於此時起,谷中百花不再,徒留的,是遍地的落花。
【後記】
這篇的架構是和搭檔在日本同床共枕時想出來的,不過結局是她想的不是我(?
這篇是在講花神樂樂與凡人大孫認識、相處、分離的故事。對久居谷中的樂樂而言,大孫是教會他陪伴,疼他、惜他的那個人;而對居於上位最終被陷害背叛的大孫而言,單純、未染凡塵的樂樂是他最好的救贖。
可惜,神與人懸殊的壽命決定了兩人的結局。
文中藏了很多梗,例如雛菊花語是永遠的快樂、幸福、和平、希望,例如那交勾的小指,例如雷鳴。很多東西還是不要說明比較好,正如文中提到的:往後的日子,說多了都是贅言。
說實話,我還蠻喜歡這篇的,一來是我本來就愛古風,寫下來整個筆調很順、埋梗想寓意玩得很開心,二來雙花我菜BJ4。
不只是我,搭檔也覺得這篇完全就是回歸本性,在各種意義上XDDDD當然虐什麼的我是絕對不承認←